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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風 味
來源:光明日報 | 陳蔚文  2024年10月22日09:03

山東壽光的文友蘇抱琴曾在文章中提到,將槐花連穗摘了,洗凈煎餅——這樣的閱讀經驗倒不陌生,常有北方的作家寫槐花的烹飪方法,然而我從未親嘗。在南方城市,連槐花都少見,更別說做餅。抱琴還寫,貧瘠年代沒什么新鮮之物可吃,祖母夏日常摘了南瓜橙紅艷麗的大花來入燴。一盆子洗了,拌上面,做成面疙瘩下到有油花的開水鍋里。讀這段時,正是南瓜的開花季。這種做法我從沒吃過,卻讓我想起少時在父親工作的空軍部隊,有炊事員家屬也采了一籮金黃的南瓜花,炊事員裹上面糊油炸給我們吃,那是我頭一回知道植物的花可食。

在滬工作時,有位北方女同事,她很少吃米飯,再忙也要抽空自己搟面烙餅,周末做涼皮。她和我們說起拌涼皮和制作油辣子的方法,聊得興興頭頭。我當時有點不解,一份涼皮而已……后來想,她聊的是鄉情,吃的是鄉愁,如同父親常向我們兩眼放光地說起金華的諸種食物一樣。

吃什么,怎么吃,透露著一個人的習慣,一個家庭、一個地域的習俗。我想起每年春天,南昌的菜場會有梔子花出售。不是那種潔白的鮮花,是焯燙過變成褐色的花朵,論斤稱,半斤花搭配韭菜可炒兩盤。買回洗凈,起鍋倒油,最好加一點豬油,加入梔子花炒,再加韭菜,吃辣的也可加點青紅椒,翻炒均勻,起鍋前淋一勺米酒,有奇特的香氣。花香與春韭的味道交融,于我那是每年南昌春日氣息的一部分。如買鮮梔子花,可挑小朵,去掉花蕊,清洗瀝水再焯水炒食。或許是我寡聞,在其他地方我沒見過這種食法,包括有著食花風俗的云南。

前陣子去贛南客家地區采訪,上來一道臭豆腐,當地叫鹽蛋豆腐,與我故鄉金華的臭豆腐形貌肖似,懷著期待品嘗,是另一種味道,頗感幾分失落。童年暑假,回爺爺奶奶家,奶奶常帶我們去豆制品店買臭豆腐,青灰色的小方塊,配蘭溪本地產的白辣椒與蝦皮炒,那個味兒,起初別說吃,聞起來也避之不及。逐漸習慣后,竟愛上那種特別的味道。爺爺奶奶過世后,我久未吃過。有一次特地向老鄉前輩請教這種臭豆腐的發酵工藝。他替我問了幾個“吃貨”,都答不出。又請常買菜的老婆舅去向做豆腐的小商販請教,說豆腐要用頭道新鮮的豆漿煮,再加炒鹽和花椒發酵,才能制成這種特有的臭豆腐。

不同地域各有出產,食俗各異。《夢粱錄》和《隨園食單》中,一派“處處各有茶坊、酒肆、面店、果子、彩帛、絨線、香燭、油醬、食米、下飯魚肉鲞臘等鋪”的江南景狀。《齊民要術》則是北方屬性,此書作者賈思勰就是山東壽光人,書中載有炒餅、造醋、做豆豉、做齏的方法,光棗子的加工方法就有N種——有多少地方的棗堪比山東大棗?

有一次在南京會好友,我在她住的小區采了木槿花炒蛋,她訝然這還能入燴。我說這是與我外婆有關的記憶。外婆說木槿可食,清熱利濕,她在世時會采木槿燒蛋湯,起鍋時撒一把青蔥,紅紅白白,煞是好看。南方木槿豐茂,外婆去世后,見到木槿仍會想到外婆和木槿蛋湯。

外婆去世前,冬天,身患沉疴的她幾乎吃不進什么。然而有一次我去看她,她突然說起想喝河蚌湯,要那種細長的河蚌,不要扁圓的,擱幾塊排骨,加一些蘿卜。外婆在此前從不提可能麻煩兒孫的任何要求,仿佛對自己好點是種罪孽。但這次她提出了,并說:“你外公在世時做過的……”我恍然,在臨終的日子里,外婆終于逾越她一貫的隱忍,借一道食物把對丈夫的思念說了出來。

有一年冬至將臨,在家旁邊的街道見有小販賣河蚌,小小的,細長形!正是外婆說的那種。那時,外婆已不在多年。

外婆在世時,常提到外公在世時的種種:他為鄰人開的方子,講過的古,做過的飯食。習中醫的外公擅烹飪——清寒歲月,他仍會勉力為一大家子做點好吃的,其中有道“薯粉丸子”,那是他的家鄉江西撫州的風味吧?紅薯粉調水捏成扁丸狀,關鍵得用滾熱的土雞湯下丸子,吃來鮮美筋道。外公去世后,逢春節,外婆必做這道菜,裊裊熱氣中,彌漫著這個大家庭特有的味道。

86歲的外婆去世之后,一家子即使聚也是在餐館。這道菜從此匿跡。

我的孩子,今后會記得我們為他烹飪過的飯食嗎?在家時,兒子總挑剔,說我做的菜不夠好吃。今年春天,他獨自在滬租房一段時日,偶爾做飯,在微信上問我食材與做法。有一次他說想吃墨魚淮山排骨湯,在餐館點了這道菜,全然不是記憶中的味道。我把烹制步驟告訴他,他去樓下超市采購食材。一個多鐘頭后,他發來照片,說湯已燉好,太好喝了!我想,于他那是家的味道。在家時他的挑剔不過是種撒嬌,家的味道其實已在他味蕾中蟄伏下來。那些我們為他做過的飯菜,會在長久的年月里一直陪伴著他。

一方食物養一方人,歲月與記憶,最終會以柴米油鹽的方式定格與傳承。不論多么宏大的歷史,其深處也會傳來汪曾祺先生筆下“一個女人高亮而悠長的聲音:‘二丫頭……回來吃晚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