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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平凹:越是有大悲憫,越是要盡人事
來源:中華讀書報 | 舒晉瑜  2023年12月24日21:35

《河山傳》,賈平凹著,作家出版社,2023年11月出版,68.00元

《河山傳》,賈平凹著,作家出版社,2023年11月出版

這是繼《廢都》《暫坐》之后,賈平凹創作的一部全新的城市題材小說,小說背景是“西安”。《河山傳》的時間跨度為1978年到2020年,交織記述了洗河等農村青年到西安奮斗的歷程,以及羅山等企業家的經歷。小說涉獵面廣,觸及底層人士、商界精英、政治掮客、高級官員,密集而生動的細節豐富、點染著整部作品,幾乎是一幅意韻深長的鄉村風情畫卷,充滿了迭蕩起伏的懸念以及人性的善和惡。自始至終,賈平凹的寫作情感飽滿,有大潑墨、大寫意,也有工筆畫的精微細致。

《河山傳》依然是現時的故事,賈平凹說,自己寫不了過去和未來。故事里寫到了西安,其實那只是一個標簽。文學使現實進入了歷史,使它因真實而更具有意義。

賈平凹

賈平凹

中華讀書報:我們看到的是大河在奔涌流淌,水面下是從四面八方匯合來的暗流。所有的事情都有千絲萬縷的聯系,有人情的瓜葛、現實社會的暗疾……看著看著,似乎逐漸明白小說之所以名為《河山傳》的深意。您的創作初衷是怎樣的?

賈平凹:改革開放這幾十年,我是經歷者,以前所寫的小說、散文,大致都在這個范疇里觀察和思考,但一直想寫一部能概括這幾十年的作品,當有了一個故事,有了這個故事的講法,就動筆了。這部書傾向于寫實,借鑒了《左傳》《資治通鑒》里那種層層展開的敘述。這種敘述不能嘩眾取寵,不能偏執,需要平靜,需要不動聲色。“燦爛翻為蕭瑟,躁動歸于靜寂”。社會是如何發展的,我們曾經是怎樣一步步走來的?我畢竟是一位寫作人,我想以文學的方式將這些記錄下來。

中華讀書報:洗河爹是第一代進城打工的人,小說開頭就描寫了農民工在改革開放進程中的付出,閱讀中能感受到您對農民工懷著深厚的感情,有一種悲憫之心。

賈平凹:我出身于農村,由于基因和血緣的關系,一直關注著農村、農民。思想觀念的大轉變,社會的大轉型,猶如黃河出了禹門,波濤滾滾,直奔大海,它可能會垮堤毀田又總是在滋潤兩岸。《河山傳》中不論是第一代農民工還是第二代、第三代農民工,形形色色,他們沒有一個是壞人,用不著歌頌或詛咒。當幾十年后回顧往事,什么是時代的大勢,什么是生命的卑微和偉大,太讓人唏噓不已,感慨萬千。

中華讀書報:洗河爹死了之后,洗河成了沒人管的浪子,娘對他一味包容,沒有責罵,臨終還在為兒子搟面,這一幕讓我落淚。洗河長得拙,卻是個“人才”,對他的描寫細致傳神,散煙一節,真實細膩,很有戲劇性。他的彈弓簡直就是絕活,又過目不忘,堪稱俗世奇人。您把一個好吃懶做又仗義疏才的人物寫活了,這個人物有原型嗎?

賈平凹:洗河當然有原型,但只能說是一部分情節是他的,我稱他是洗河的“草稿人”。這人極其聰明,善于折騰,初交時很好,大方、仗義、能辦事,而時間一久,社會氣太濃,惡習多。《河山傳》里的羅山和洗河都是農民出身,他們在改革開放中,在社會轉型期大展身手,這也使整個改革開放具有了農民意識的特色。

中華讀書報:洗河有農民的善良、厚道、不忘本,但他也參與并協助羅山處理車禍、敲詐、煤窯命案等棘手的事情。他也很會“做人”,比如打彈弓,開始是為了嚇唬孩子們不讓他們追自己,有一次是為了幫曾老漢打麻雀解饞,還有一次是和羅山打獵,分明是自己用皮筋加石子打中了獵物,卻說羅山是“神槍手”……這不但寫出了人物的復雜和傳奇性,也充分顯示了道具的功能。

賈平凹:自行車的輪子只有一寸寬吧,但在一尺寬的路上是無法騎行的,路越寬,騎行越自如。細節能使情節豐富,故事飽滿。細節的獲得都來自生活,以及對生活的熟悉和觀察。我生性不喜歡聚會、開會,但我愛到鄉下去跑。我一直在說,作家對生活要有新鮮感,對社會要敏感,你才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發現別人發現不了的東西。我寫作了幾十年,其實是越寫越驚恐,越能體會古人的話:初學三年,天下去得,再學三年,寸步難行。年輕的時候,我寫得很快,現在越來越慢,初稿還快,但反復改,用的時間太多。

中華讀書報:小學校長文丑良在小說中是一個哲人、智者的形象。文丑良詮釋的“改革家”通俗易懂,他的迷茫也是您本人的迷茫吧?

賈平凹:作家寫作其實都是寫自己,文丑良的迷茫當然是我的迷茫。《河山傳》只是呈現事實,提供思考和研究的課題。大時代對每個人都是拷問、檢驗、審核。

中華讀書報:您的小說中總有這么個人物,比如《暫坐》里的作家羿光。如何站在秦嶺觀察中國、觀察世界,并理解中國、理解世界?您認為作家怎樣才能和世界建立緊密的聯系?

賈平凹:作家肯定是有觀點的,他得講出自己的思考,這就是《河山傳》中的文丑良、《暫坐》中的羿光存在的原因。現在信息傳播如此發達,只要你生活著,你就在和整個世界發生著關系。我看世界,總喜歡把它比作我老家的村子,發生的任何事情就都容易理解。當你手里端著一篩子的豆子,任何別的豆子放在這篩子的豆子里,你都會知道這顆豆子是黃色或是綠色,是癟的還是圓的。

中華讀書報:小說里的人物,哪怕是次要人物,也讓人覺得立得住,讀后能印在腦子里。您曾經說,“盡力讓每一個人出來都能帶著光”,這“光”是如何形成的?

賈平凹:主要人物的活動,都是在人和事中,都在關系中,每個人都是角色都有位置,這也是生活的自然態。

中華讀書報:小說故事看似獨立,實則有內在的線索,一環扣一環,像株繁茂的大樹,各個樹干伸展著,各自又長出一些細枝,這些枝枝蔓蔓,豐滿了整個故事。處理這些細節其實不比構建故事框架容易。您在處理枝節時也要事先做好規劃嗎?

賈平凹:當你心里有了一種想法,當然得選擇一個好的故事把它講出來,但小說并不是只講故事,各人有各人講故事的方法。我在講故事時會竭力打碎故事,讓它更生活化。這就像我們經常要去某個地方見某個人,卻在去的路上有這樣事那樣事,見到了沒想要見到的人。敘述不能太順溜,要走走停停。要搖曳開來。風是看不見的,得從樹上、竹上、草上看。這些“枝節”有事先規劃的,但更多是筆下隨時冒出來的。好的寫作講究這種“閑筆”。

中華讀書報:小說基本上以時間為線索,那些歷史背景使得作品立足中國宏闊厚重的現實的同時也充滿著煙火氣。即使寫作經驗如此豐富,寫作之前您也仍然要做充分的準備吧?

賈平凹:《河山傳》的故事跨度有幾十年,里邊涉及的事情很多,為了不出現硬傷,就得查閱好多資料。我寫每一部作品,尤其是長篇,一旦心里有個種籽,就會發動生意,不斷地匯聚材料,反復列提綱,這幾乎需要多半年的時間。開始動筆了,那是相當快的,但先前的提綱又常常只能用到三分之一。《河山傳》的材料豐富,寫作時結構變了幾次,寫了七八萬字了,又作廢重寫。

中華讀書報:您如何處理作廢的文稿?寫得如此辛苦,決定作廢時會不會沮喪?廢掉書稿對作家精神和體力會有損耗嗎?

賈平凹:作廢的稿子雖然沒毀掉,但扔到屋子的什么地方也找不著了。廢了就廢了,并不沮喪,這就如同開礦,雖然挖下去發現這個洞子沒礦,但讓我知道了“這洞子沒礦”這個事實。有的書稿寫成了而沒有出版,那也就先不出版吧,相信總有出版的時候。

中華讀書報:小說沒有回避重重疊疊的人性之惡,您在寫時是如何把握分寸的?

賈平凹:人世間永遠都是佛與魔、黑與白、陽與陰、是與非、善與惡交織著,每一個年代又有著每一個年代的特點。《河山傳》里呈現了人性的種種惡,但要看到這些人性之惡是怎樣發生的,這些人性之惡反映了什么,在歷史進程中又起著什么樣的作用和影響。黃河奔流必然泥沙俱下,收獲麥子肯定也收割了麥草。或許還有一種情況,麥地里的燕麥是以惡草的形象出現的。看清事件的背景,知道了它們的特點,就能夠把握住分寸。

中華讀書報:我在小說中陸續看到了《極花》里被拐賣的胡蝶、《高興》里的劉高興、《暫坐》里藏污納垢的茶樓……作家的每部作品,是否都可以看作是他們的靈魂自傳?您仍然在寫著關于秦嶺、關于中國的“同一部”作品?

賈平凹:是的,是這樣的。當你專注了某一個方面,這個方面的什么事情都會向你展示。比如收藏,你樂此不疲地收藏古玩,其實是古玩在收藏你。《極花》《高興》《暫坐》寫的都是某一階段里發生的具體故事,《河山傳》我想寫寫改革開放這幾十年里我們是怎樣走過來的,經驗有哪些,教訓有哪些。雖然自己能力欠缺,寫時達不到“曠如無天,密如無地”,或許想著是松,要站到高處去,結果到了房頂,成了瓦松,但初心是以文學作記錄,根植當下,面向未來。

中華讀書報:《暫坐》是您集中較多筆墨對女性的一次書寫,在《河山傳》里,有隱忍的娘,有明事理的梅青,也有貪得無厭的呈紅,分別代表著傳統的、現代的,不同層次的女性角色。您是怎么寫女性人物的?

賈平凹:我寫小說,說實話,并沒有刻意男人怎么寫,女人怎么寫,他們都來自生活,在小說中帶著使命出現,僅此而已。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壞人呢?什么是傳統的女人什么是現代的女人呢?我只是努力寫出他們各自的狀態,傳達出經世經驗。

中華讀書報:為洗河、羅山作傳,成就了《河山傳》。在這部書里有洗河和羅山的一生,洗河為羅山打工,發展到最后,反轉為羅山卻是為洗河打工。人的一生忙忙碌碌,無論悲賤還是富貴,都逃不脫命運。您在寫的時候,是怎樣的心態?

賈平凹:經世多了,一切都能看慣,一切都能理解,但這不是“便自委頓”,而是活得“自在”。有人說過這樣的話:“知道什么東西不能改變,這是平和;知道什么東西可以改變,這是勇氣。而知道二者之間的分別,這就是智慧啊。”人能改變的那部分,那就是術,而人必須認同、遵循的那部分就是道。術是你能驅動什么,道是你能被什么驅動著。

中華讀書報:您會刻意追求創作上的“新”嗎?又如何看待所謂技巧?

賈平凹:寫多少作品那可能也是有定數的,我其實并不追求寫多,不愿意別人說這是我的第幾部長篇了,但確實是寫了一堆,因為不寫就渾身的不自在,惶惶不可終日,真是一個苦命人。我曾寫過一幅書法:為人自我不現,從文標新立異。凡是做什么事情,都是要出新啊,出新十分難,哪怕一點點,也令人興奮。寫作也是一種限制,有限制就得“破”,不“破”就平庸。

中華讀書報:“人生就是一場暫坐,每個人來到世上都是暫坐。”《暫坐》中那群城市白領女性的故事,所傳達的其實也正是人生太過短暫,整個過程差不多也就相當于,到這個被命名為“暫坐”的茶莊,坐著喝了一會兒茶的模樣。而《河山傳》里的羅山,也是個“暫坐”,很多風光一時的人物,也脫不開“暫坐”。這樣看著時,人生竟無限悲涼。感覺您寫作時,內心有著大悲憫?

賈平凹:越是有大悲憫,越是要盡人事。上應天心,下合人望。作家寫小說就是要表達人類生存的困境,探討復雜的人性。

中華讀書報:您對語言一向比較下功夫,能否和年輕作家分享一下經驗?

賈平凹:我一直覺得,語言就是說話,小說就是記下的一段說話。說話的節奏與身體有關,話說得怎樣是你與神溝通的方式,這神就是你的審美。語言的背后是作者的靈魂和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