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文章基于海外館藏、媒體書評或同行評價、讀者反饋等三個維度，全方位梳理了2019—2020年中國當代文學海外傳播情況，并對上榜的96部作品從文學作品與作家、出版方式、譯介模式、讀者評價等四個方面加以分析，發現中國科幻文學、中國兒童文學傳播范圍廣泛，媒體曝光增多，讀者追捧，表明中國當代文學已經進入世界舞臺中央。這同時預示著中國當代文學的傳播媒體、中國當代文學的批評需要跟上這種國際地位的變化。

關鍵詞：中國當代文學 世界影響力 國際傳播

文學作為大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能使他國民眾真切體會到中華傳統文化的內涵與魅力，從而消除隔閡和偏見，使中國當代文學成為世界各國民眾了解、認知中國的重要窗口，發揮塑造可信、可愛、可敬的中國形象的國際傳播作用。近年來，在國際政治、經濟、文化環境日益嚴峻的情況下，中國當代文學的國際傳播、國際影響等諸多方面，出現了一些十分積極的變化。

筆者在2021年6月至8月，用近兩個月的時間依托于世界圖書館聯機書目數據庫（OCLC）、日本情報研究所（Cinii Books）、JSTOR電子書數據庫、世界主要媒體數據庫（News Bank）、道瓊斯媒體數據庫（Factiva）、亞馬遜網與Goodreads等專業數據庫與互聯網平臺，搜集和梳理了2019—2020年近100部中國當代文學作品的海外館藏數據、讀者反饋和專業媒體報道數據，從海外館藏（傳播范圍）、媒體書評或同行評價、讀者反饋等三個維度，對2019—2020年中國當代文學海外傳播情況進行了全方位分析，具體情況如下。

一、中國科幻、兒童文學表現亮眼

評估研究的海外館藏基礎數據來源于OCLC（Online Computer Library Center）的World Cat世界圖書館聯機書目數據庫，并輔以日本CINII數據庫與JSTOR電子書數據庫的書目數據，彌補OCLC數據偏重歐洲、北美地區的不足。以“translated from Chinese”為關鍵詞進行檢索，時間限定為“2019—2020”，以海外館藏超過3家為參考標準，遴選了96部中國當代文學作品，參見表1 TOP30排行榜。媒體評價數據來源于世界主要媒體數據庫和道瓊斯媒體數據庫，時間限度為2019至2020年，參見表2。TOP20排行榜。讀者評價數據依托于亞馬遜網與Goodreads平臺，時間限度為2019至2020年，詳情見表3 TOP30排行榜。

通過海外館藏、媒體評價、讀者反饋等三個維度的統計數據，可以反映出以下幾個方面的情況。

從作者層面來看，上榜的近100部作品來自67位作者。這些作者既有莫言、曹文軒、劉慈欣、郝景芳等近年來陸續斬獲國際文學大獎的中國作家，他們讓世界范圍內的更多讀者了解了中國優秀作家與優秀作品；也包括麥家、賈平凹、殘雪、陳楸帆、格非、三毛、王安憶、嚴歌苓、周大新、李洱、路遙、阿乙、畀愚等一批國內知名且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作家。這些作家的作品如麥家的《解密》、嚴歌苓的《芳華》等相繼被翻譯成包括英文在內多種語言在世界范圍內流傳，擴大了中國作家以及中國文學作品在世界范圍內的知名度和影響力。除此之外，周浩暉、寶樹、陳佳同、顏歌、李健、早稻、林欣、陳加菲、墓草、張曉玲、韋斯、艾文兒、趙菱、阡陌、湯湯、白冰、蕭袤等一批中青年作家也榜上有名，他們是中國文學創作的重要力量。其中，陳佳同、顏歌、李健、早稻、林欣、陳加菲、墓草、張曉玲、韋斯、艾文兒、趙菱、阡陌、湯湯、白冰、蕭袤等都是從事兒童文學創作的作家。并且，車前子、也斯、尹麗川、楊鍵、啞石、戴濰娜等詩人也位居榜中。值得一提的是網絡作家側側輕寒、玖月晞、Superpanda、葉紫等也被囊括其中。

從文學類型來看，上榜的近100部作品集中分布在科幻小說、兒童文學、詩歌、網絡文學等方面。其中，科幻小說共計16部作品，主要是劉慈欣、寶樹、郝景芳、周浩暉、陳楸帆等作家的優秀作品。兒童文學共計32部，其中曹文軒的作品占據1/4。

從媒體報道層面來看，劉慈欣、陳楸帆、郝景芳、寶樹、周浩暉等科幻作家作品以及曹文軒、陳佳同、格日勒其木格?黑鶴、陳加菲等兒童文學作家作品是海外媒體報道的主要對象。其中，科幻文學作品媒體報道總次數累計224次，劉慈欣個人上榜作品媒體報道頻次達167次。

由此可見，近兩年來，中國科幻文學領域的知識創作、生產、傳播能力強勁，契合海外讀者閱讀喜好與需求，取得了良好的傳播效果。如劉慈欣的《三體》《超新星紀元》《擎天》《白堊紀往事》《球狀閃電》《流浪地球》等，周浩暉的《死亡通知單》、郝景芳的《流浪蒼穹》、陳楸帆的《荒潮》、寶樹的《三體X》等等。這些作品無論是在傳播廣度，還是在媒體贊譽，抑或是在讀者口碑等方面的表現都惹人注目。

兒童文學是近年來中國文學最具競爭力的品種。曹文軒的《夏天》《青銅葵花》《檸檬蝶》《偷走娃娃的人》等，李健的《小老鼠與金種子》《我們家的中國花園之旅》《神奇的蠶》《木蘭》等，格日勒其木格?黑鶴的《鄂溫克的駝鹿》等在傳播范圍、讀者評價方面都反響熱烈。

二、出版方式：從學術研究型轉向市場化、商業化

從本次三個維度的數據統計來看，在海外出版機構方面，中國當代文學作品的翻譯出版已經處在逐步從學術研究型到市場化、商業化的質變過程中。這是一個十分重要的變化。越來越多的歐美跨國出版集團、主流文學機構開始成規模涉足中國當代文學的作品譯介，他們以市場化、商業化運營的方式與手段進行推廣、營銷中國當代文學作品。這與過去長期以來少數歐美大學出版機構、學術研究機構出于學術研究目的翻譯出版中國當代文學作品有著根本的不同。歐美一些主流、知名的跨國出版集團，逐漸開始深耕中國當代文學市場，已經出現了規?；厔荨?/p>

本次統計共計60家出版機構，其中美國的出版社有25家，英國有11家，越南有5家，德國、印度、韓國各3家，新西蘭、澳大利亞、中國各2家，荷蘭、法國、意大利、加拿大各1家。美英兩個發達國家的主流文學出版機構合計為36家，占比60%，凸顯了英語語言的出版優勢。具體見圖1。

在出版機構翻譯出版的品種方面，中國世紀出版集團旗下的上海新聞出版公司（Shanghai Press）翻譯出版了8部中國當代文學作品（其中《小老鼠與金種子》由上海新聞出版公司與連線出版社聯合出版，共同署名），緊隨其后的是美國托爾出版社（Tor Books）和宙斯之首（Head of Zeus）出版社各翻譯出版6部，這是十分重要的變化。美國雷克拉夫特圖書（Reycraft Books）出版社、新西蘭閃爍出版社（Twinkling Books）各翻譯出版了5部作品。詳見表4。

在美國、英國共計36家出版機構的名單中，僅有耶魯大學出版社2019年出版了殘雪的《殘雪的世界：故事集（ILive in the Slums: Stories）》，這是一個重要的變化。在過去相當長的一段歷史時間里，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夏威夷大學出版社、印第安那大學出版社、密歇根大學出版社等美國大學出版機構，一直是翻譯出版中國當代文學作品的主流。在本次數據檢索、梳理中發現，一批世界跨國出版集團和主流專業出版社成了主流。這些機構以市場化、商業化的手段，翻譯出版中國當代文學作品，并通過市場化的運作與媒體推廣，使中國當代文學作品及作家在歐美主流媒體上得到更多的“展露”，逐步擺脫小眾化、邊緣化的地位，進一步走進普通大眾讀者的視野，提升了中國當代文學的影響力。

美國科幻文學專業出版機構托爾出版社（Tor Books）是美國最大的科幻文學作品出版商，曾經推出過美國最為有名的科幻大師羅伯特?喬丹（Robert Jordan）、布蘭登?桑德森（Brandon Sanderson）等世界頂級科幻文學作品。托爾出版社熟悉歐美文學圖書市場的運作流程。在2014年翻譯出版劉慈欣的《三體》英文版之前，就利用傳統媒體與互聯網自媒體進行預熱造勢，并在《紐約時報》《華盛頓郵報》《出版商周刊》等英語世界的主流媒體進行了大幅度報道。同時還邀請歐美知名的科幻作家、評論家、媒體人對于劉慈欣的《三體》進行密集式的閱讀評論。劉慈欣獲得成功之后，他們繼續鎖定中國當代科幻文學作品的翻譯出版。2019年翻譯出版了劉慈欣的《超新星紀元》、陳楸帆的《荒潮》，并重新推出了《三體》的再版本；2020年繼續翻譯出版了劉慈欣的《擎天》《球狀閃電》等共計6部作品。

除了托爾出版社之外，亞馬遜跨文化出版（Amazon Crossing）事業部也是表現得極為亮眼。該事業部成立于2010年，雖然時間較晚，但依托亞馬遜全球電子銷售的平臺優勢，已經出版了近30多部中國當代文學作品的英譯本。在中國當代作家的選擇方面，主要側重中國“70后”“80后”以及網絡文學作品的翻譯出版。根據謝丹凌博士的梳理資料顯示，亞馬遜翻譯出版的第一部作品是《大漠蒼狼：絕地勘探（Search for the Buried Bomber）》，獲得亞馬遜讀者的認可后，又推出了馮唐的《北京，北京（Beijing，Beijing）》、路內的《少年巴比倫（Young Babylon）》、秦明的《第十一根手指》、紫金陳的《無證之罪》、張小嫻的《我這輩子有你》等作品。截至2017年，已經有5部作品登上“亞洲文學排行榜”榜首1。本次通過館藏、媒體書評以及讀者反饋這三個維度的檢索發現，亞馬遜在2020年分別翻譯出版了路遙的《人生（Life）》和張翎的《勞燕（A single swallow）》。《勞燕》有4697名讀者參與了評價，《人生》有2228名讀者參與了評價。這些都表明了中國當代文學拓展歐美市場的一個路徑，即可以通過亞馬遜的電商平臺，繞過歐美主流媒體的書評與推薦，開辟出一條直達海外讀者的捷徑。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旗下的上海新聞出版公司此次共有8部翻譯作品出版。中國出版機構開始與歐美主流出版機構一起，共同推動中國當代文學海外傳播的步伐。上海新聞出版公司長期與歐美主流機構合作，在圖書選題策劃、文字編輯以及圖書發行渠道方面，已經摸索出一整套經驗和規范流程。該公司策劃并出版的“中英雙語繪本系列”兒童圖書，基于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中國傳統文化內容，加上現代繪畫藝術的表現手段，自2015年開始一直至今，已經出版了數十種圖書，獲得了歐美讀者的廣泛贊譽，同時每一個品種都有良好的市場回報。上海新聞出版公司的成功探索表明，中國大陸出版機構已經逐漸成為中國當代文學海外傳播的主體力量。

三、譯介模式：從零散、個體的譯介轉變為中外聯合的機制化、組織化譯介

文本的對外翻譯依舊是中國當代文學海外傳播的核心與關鍵。通過本次研究發現，中國當代文學作品的譯介模式，已經從零散、個體的譯介向中外聯合的機制化、組織化譯介模式轉變。這也是一個非常重要的變化。中國當代文學作品的對外翻譯與介紹，一直是由少數漢學家、中國當代文學研究專家的個人學術興趣所主導，因而中國當代文學的對外譯介長期處于零散、偶發、不系統的狀態。2019—2020年度的數據顯示，這種譯介狀態正在發生轉變，由中國大陸出版機構、中介服務機構所進行的組織化、機制化翻譯模式已經逐漸形成。

在上榜的96部作品中，排除由中國譯者翻譯、中外合譯以及譯者信息缺失等情況，完全由外國譯者獨自翻譯的作品數量為62部。從區域與國別來看，62部中國當代文學作品由37名海外譯者翻譯成英、法、德等多種語言在世界不同國家和地區傳播。其中，美國的譯者達到了19名，翻譯作品數量為32部；其次是英國譯者為8名，翻譯作品14部；新加坡譯者有2名，翻譯作品5部；法國譯者1名，翻譯作品3部。美國與英國的譯者共計27名，超過海外譯者總數的70%。詳情見表5。

在本次梳理的譯者名單上，除了美國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翻譯王安憶的《富萍》）、米歐敏（Olivia Milburn，翻譯麥家的《風聲》）、閔福德（John Minford）等著名翻譯家之外，還出現了一大批新生的翻譯力量，在這些翻譯家中，還有相當一批屬于“70后”“80后”青年翻譯家如汪海嵐（Helen Wang）、艾瑞克（Eric Abrahamsen）、施露（Annelous Stiggelbout）等。

汪海嵐，女，英國漢學家。自1990年代起至今，已經累計翻譯出版了曹文軒、韓石康、魯敏、馬原、葉兆言、張辛欣等作家的30多部中國兒童文學作品。2019—2020年，汪海嵐翻譯了兒童文學作家阡陌、周翊的《躲起來的媽媽》，桃韭、楊珊珊的《列文是只貓》，張曉玲、顏青的《九千毫米的旅行》，艾文兒、星火的《空飯盒》，趙菱、黃利利的《爺爺的十四個游戲》等5部兒童文學作品。

艾瑞克，男，1978年生人，美國青年翻譯家，先后翻譯過王小波、蘇童、余華、畢飛宇、阿乙、盛可以、徐則臣等作家的作品。2007年與幾位共同愛好中國文學翻譯的青年人創辦了專門推廣中國當代文學的網站紙托邦（www.paper-public.org）。組織全世界各地的文學翻譯者，為中國當代作家作品在維基百科上建立英文詞條，創辦各種學術講座，聯絡中外出版機構的文學編輯參加中國各類“文學周”、BIBF等活動，為中國當代文學的海外傳播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施露，荷蘭青年漢學家，曾先后把棉棉、尹麗川、西西、陳村、伊沙、顏峻、孫文波、阿城、朱文、盛可以、韓寒、徐則臣、岳韜、畢飛宇、劉震云等多位中國當代作家的作品譯成荷蘭語。2019—2020年，她又將曹文軒的《偷走娃娃的人》和《黑貓》翻譯為荷蘭語，由荷蘭的利昂兒童圖書出版社（Leonon Kinderboeken）出版。

除了上述一批外籍譯者之外，還有一批長期生活在歐美國家的華裔、華人，在近些年逐漸進入了中國當代文學翻譯的隊伍中，成為中國當代文學作品走向海外市場的重要推手，如劉宇昆（Ken Liu）。他是美籍華裔，1976年生于美國，先后翻譯了多部中國當代科幻文學作品。2015年，劉宇昆翻譯了科幻作家劉慈欣的小說《三體》，該部作品獲得世界科幻協會2015年度雨果獎“最佳長篇小說”獎；2016年，劉宇昆翻譯并推薦了科幻作家郝景芳的《北京折疊》，該作品同年獲得雨果獎。劉宇昆的翻譯幾乎涵蓋中國當代所有知名科幻作家的作品。2019—2020年翻譯了陳楸帆的《荒潮》、寶樹的《三體X》，分別由美國托爾出版社推出?？梢哉f，劉宇昆為中國科幻文學步入世界文壇第一方陣作出了重要貢獻。

需要強調的是，自2005年以來，中國政府出臺的系列翻譯資助工程，對中國當代文學的翻譯具有大力推動作用。相關翻譯資助項目均明確要求承接中國政府翻譯項目的出版機構，要組織中外合作翻譯班子，共同完成所承接的翻譯項目。相關管理機構同時還簽署一系列政府間的互譯協定，在官方層面上進行大力拓展譯者資源。如推動中國作家協會、出版機構與海外機構共同主辦翻譯研修班、文學周等活動。中國作協自2010年起就開始每兩年舉辦一次“漢學家文學家翻譯國際研討會”，中國出版集團的“中外出版懇談會”、原孔子學院總部的“世界漢學大會”、中國社會科學院的“青年漢學家研修計劃”、北京大學的“國際漢學家翻譯大會”等，都進一步推動了中國當代文學海外翻譯的譯介模式從零散、偶發狀態朝著機制化、組織化的層面轉變。

四、讀者評價：比肩世界主流作品，讀者數量滾雪球式增長

文學作品讀者的閱讀與反饋是最為重要最有價值的數據。讀者對作家作品反饋的數據越多，表明作家、出版機構、譯者及其所推薦的文學國際傳播活動越成功。從本次檢索發現的數據來看，中國科幻文學、兒童文學作品的讀者評價數量已經比肩世界主流作品，而且呈滾雪球式增長態勢。

以劉慈欣作品中最負盛名的榮獲雨果獎的《三體》為例。《三體》第一部自2014年11月在英語世界面世后，截至2020年底，共有7482名讀者在亞馬遜、Goodreads上留下了讀者評論，參與評價讀者數量為60075人，超過了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紅高粱》（亞馬遜與Goodreads的讀者留言合計數量為546條，參與評價的讀者為4170人）。與中國哲學經典《道德經》的讀者參與人數86621人相比，《三體》要少26546人，但是要比《道德經》讀者留言數量的3536條多3919條，讀者留言數量比《道德經》多一倍?？梢哉f《三體》是迄今為止讀者評價數量最多的一本中國圖書，創造了中國當代文學圖書西方讀者反饋最多的歷史記錄。讀者評價呈現一種馬太效應，即之前的讀者評價越多，就越會引起新的讀者關注，然后就會吸引更多的讀者閱讀該書，再引發新的讀者評價。

在互聯網的平臺上，讀者評價已經成為一種十分重要的營銷手段和營銷工具。劉慈欣的成功預示著中國當代文學的國際傳播，必須要充分關注世界各國讀者的作用，要注意建立與之聯系和溝通的渠道。

此外，在兒童文學領域中，曹文軒的8部上榜作品，累計讀者941人次，排在該領域首位。以其中名氣最高、閱讀人數最多的作品《青銅葵花》為例。截至2021年8月，曹文軒的《青銅葵花》在Goodreads上的評分達到4.1分，參與打分的人數近千人，讀者評論數180條，其中評論字數超過100個詞的達到近100條，超過500個詞的有10條，3條評論超過1000個詞。2021年8月通過關鍵詞詞頻統計發現：156名讀者留言中提到了“中國兒童文學”，其中“喜愛”頻次為146次，“中國文化的”為80次，可以想見，海外讀者對于《青銅葵花》的接受態度是相當高的。詳情見圖2?？傊?，無論是以《三體》為代表的中國科幻文學，還是以《青銅葵花》為代表的中國兒童文學，都已經在進入世界主流文壇且受到讀者廣泛關注，中國當代文學的海外傳播取得了一定的成績。

五、基本結論

（一）中國科幻文學已經進入世界文壇的第一方陣

本次通過對傳播范圍、媒體評價、讀者反饋三個維度的梳理發現，中國科幻文學已經進入了世界文壇的第一方陣。突出表現在劉慈欣的作品在獲得世界聲望的獎項中均榜上有名。其中2014年最早出版的《三體》系列之一的《黑暗森林（The dark forest）》，2015年獲得科幻文學界的最高獎——雨果獎，此后系列作品均由托爾出版社出版，僅2019年、2020年兩年統計，8部作品全部上榜，2年累計圖書館數量達到了1301家，歐美主流媒體書評167次，讀者評價人數達到15621人。

本研究前溯了2018年的全球圖書館數據，經檢索及統計發現，由托爾出版社出版的英文版《三體》（The Three Body Problem）第一部，全球收藏圖書為1149家，加上2019年的21家，累計為1170家。在近2萬家的世界圖書館平臺上，有超過千家圖書館收藏，這是頭部作家作品在全世界傳播范圍上的一個重要標志。英國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Arthur C.Clark，1917—2008）三次獲得雨果獎，也是劉慈欣最為崇拜的作家，其成名作是在1968年出版的《2001：太空漫游（2001 : a space odyssey）》，紐約新美國圖書館（The New American Library）版，截至2021年8月份檢索的數據，全世界收藏圖書館數量為1763家。美國科幻作家艾薩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1920—1992），以《基地系列》《銀河帝國三部曲》和《機器人系列》三大系列被譽為“科幻圣經”。其中《基地系列（Foundation’s edge）》，由紐約雙日出版社（New York : Doubleday）1982年出版的英文版，全世界收藏圖書館為2214家。劉慈欣的《三體》達到1170家，可以說，劉慈欣以一人之力，將中國科幻文學一下子提升到了世界文壇的第一方陣。

另外，從媒體報道情況看，一本圖書是否有影響，影響是大還是小，首先會體現在主流媒體的報道數量上。媒體報道數量與館藏數量、讀者反饋數量一樣，是一本圖書世界影響力的核心指標。依據世界主要媒體數據庫（News Bank）、道瓊斯媒體數據庫（Factiva）、Google搜索引擎，以“《三體》

（The Three-Body Problem）”“劉慈欣（Cixin Liu）”為關鍵詞進行搜索，數據顯示大約有4390條各類新聞報道（含新聞網站）提到了該書。

如《紐約時報》，第一次以“《三體》為美國科幻小說迷換口味”為題，在2014年11月10日刊發了正面書評，認為“目前美國的很多頂尖科幻小說作家摒棄傳統的外星人入侵情節，更青睞反映現實世界的題材，諸如氣候變化和性別轉變之類”，而《三體》是第一部講述異于地球的三體人文明與地球人互動的故事，這種不同文明之間沖突的故事會更受美國讀者的青睞。此后有關劉慈欣《三體》的書評分別出現在英國《衛報》《每日電訊》《海峽時報》，美國《華爾街日報》《芝加哥論壇報》《大西洋月刊》《紐約客》《洛杉磯時報》，美國公共廣播電臺、美國康納仕集團GQ雜志，澳大利亞《悉尼先驅晨報》《澳大利亞人報》，印度快報雜志等主流媒體，以及專業科幻類雜志，如軌跡（Locus）雜志、網站，專業科技類雜志有線（WIRED）雜志、網站，專業物理空間雜志《物理學（Phys）》、網站等近200多家主流大眾媒體與科學幻想類、物理學類等專業媒體。依據Factiva 數據庫在2021年8月的份檢索，得到劉慈欣在2019至2020年兩年在英語世界的主流媒體展露次數，見表6。

可以說，劉慈欣以及《三體》開創了中國當代文學科幻類圖書在西方媒體首次被大規模報道的歷史記錄。

本次上榜的科幻作品，值得一提的還有寶樹的《三體X：觀想之宙（The redemption of time）》。該書于2011年由宙斯之首（Head of Zeus）出版，2019年再版。館藏數量為285家，讀者評分為3.61，有1898名讀者參與了評價，其中 277人寫下了書評，從2011年至今有23個版本。寶樹原名為李俊，北京大學本科、碩士畢業，專業為古希臘哲學。借助劉慈欣的“三體”所獲得的聲望，重新續寫其中的故事與人物，按照評論家的說法是“在劉慈欣的大千世界中自生一個青青世界”。

陳楸帆的《荒潮（Waste tide）》。該書由美國托爾出版社在2013年出版，2019年再版。依據Goodreads檢索顯示，有1565名讀者參與了評價，其中有296人撰寫了書評，總評分為3.35分。累計有26個版本。

在中文世界里，共同創造出新世紀中國科幻文學“新浪潮”（New Wave）的作家，除了劉慈欣之外，還有王晉康、韓松、星河、潘海天、何夕等一批青年科幻作家。本次檢索發現，托爾出版社2019年翻譯出版了《看不見的星球：中國當代科幻選（（Invisible Planets:Contemporary Chinese Science Fiction in Translation)》。收錄了夏茄、張仁、馬伯庸、韓松、寶樹、郝景芳、飛氘、程婧波等作者的短篇小說，由劉宇昆翻譯，參與評價讀者人數為1544人，其中有269人寫下了書評，打分3.86分，該書進入了439家圖書館。

（二）中國兒童文學具有很強的競爭實力

本次通過傳播范圍、媒體評價、讀者反饋三個維度的梳理發現，中國兒童文學作品在世界上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上榜作家越來越多。其中曹文軒有8部作品上榜，分別是《夏天（Summer）》、《最后一只豹子（（The last leopard）》、《木魚（（The wooden fish）》、《檸檬蝶（Lemon butterfly）》、《黑貓（De zwarte kat）》（荷蘭語）、《偷走娃娃的人（Waar is de baby?）》（荷蘭語）、《青銅葵花（Bronze and Sunflower）》（再版）、《蜻蜓眼（Libellenaugen）》（德語）。累計館藏數量為986家。參與評價以及讀者留言人數合計為941人。

曹文軒作為2016 年獲得國際安徒生文學獎的中國兒童文學作家第一人，獲得了媒體、讀者的高度評價，其中《青銅葵花》的世界影響最大。該書中文版2005 年由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后，獲得“五個一工程”獎，這是中國國家圖書獎級別最高的國家級大獎?！肚嚆~葵花》由英國漢學家汪海嵐（Helen Wang）翻譯，2015年由英國沃克（Walker Books）出版公司出版，當年獲得英國筆會獎，收藏圖書館為89家；2017年又由美國燈芯出版社（Candlewick Press）出版，當年獲得“馬什兒童文學翻譯獎”，該版本收藏圖書館為924家。本次上榜的版本是2019年美國燈芯出版社對于該書的再版，收藏圖書館數量為14家，美國燈芯的版本累計為938家。借助文學大獎的聲望，2019年曹文軒的《夏天》由英國麥克米倫出版有限公司下屬圖書品牌印記（Imprint）出版，收藏圖書館為645家。Goodreads讀者評分為3.25，有212名讀者參與，其中38名讀者撰寫了書評。

《青銅葵花》是為曹文軒贏得世界聲望的一部作品。2005年4月，由江蘇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發行。經過該社的版貿宣傳和推薦，本書實現了法國、韓國、英國、德國、意大利、越南6國的版權輸出。其中法文版多次重印，并另推出法國俱樂部版。德文版和意大利文版則受到當地主流媒體高度評價。英文版《青銅葵花》于2015年由英國沃克公司出版，沃克公司將該書納入其“世界的聲音——全球最美小說系列”，并獲得“筆會獎”。有關該書的書評出現在英語世界兒童文學專業刊物上，如《科克斯書評》《出版人周刊》《書單》《學校圖書館雜志》等英美專業書評刊物的評價中。

依據Factiva數據庫，經2021年8月檢索與統計，曹文軒作為中國兒童文學的領軍作家，在2019至2020年兩年間，歐美主流媒體展現次數僅有3次，德國之聲（Deutsche Welle）2次報道，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1次報道。這既有獲得安徒生獎的熱點時期已過的原因，也有中國兒童文學后續立體營銷嚴重缺乏的緣故。

此次上榜的中國當代兒童文學作品，除曹文軒的之外，值得一提的還有蒙古族作家格日勒其木格?黑鶴的《鄂溫克的駝鹿（（The Moose of Ewenki）》，由加拿大灰石童書出版社（Greystone Kids）在2019年出版，海外收藏圖書館為353家，Goodreads上的評分為4.32，有116名讀者參與了評價，其中有43名讀者留言。格日勒其木格?黑鶴1975年出生，作品特色以動物小說見長，2017年12月，獲得第二屆“中華文學基金會茅盾文學新人獎”，目前已經成為中國頗具個人風格的動物小說作家。

“80后”作家陳佳同，此次上榜的有《白狐迪拉（White Fox: Dilah and the Moon Stone）》，2020年由英國雞舍出版社（Chicken House）出版，海外收藏圖書館為241家。Goodreads 讀者評分為3.91分，有109名讀者給予了評價，23名讀者撰寫了留言。陳佳同1987年生于山東，畢業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獲得工學碩士學位。由于在充滿陽光、歌聲和多民族色彩的新疆長大，他喜歡大自然以及動物，對動物有著獨特的觀察視角。其創作的奇幻動物小說“白狐迪拉”系列、“造夢師”系列，中文版均由中國知名的童書出版機構接力出版社出版。

劉雪楓的《高山流水（The Musician）》，在2020年疫情期間，由美國雷克拉夫特圖書（Reycraft Books）出版社出版，截至2021年8月，海外收藏圖書館為142家，Goodreads上的評分為3.85分，有26名讀者參與評分，10名讀者撰寫了留言。這是依據中國古代音樂故事改編的繪本，作者劉雪楓為北京大學歷史系畢業的知名音樂評論人。該書的繪畫由德國巴登符騰堡州州立電影學院教授昆特?國斯浩里茲（Quint Gosholitz）以及學習古箏的妻子萬昱汐共同創作，中文版收入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精心打造的“九色鹿繪本館”系列之中。該書中文版2019年出版后，當當網上有超過1.5萬名讀者關注該書。

值得提出的是，長期耕耘歐美市場的上海新聞出版公司有8部作品上榜，為中國當代文學進軍世界文壇初步探索出了一條成功路徑。通過本次三個維度的檢索發現，此次上海新聞出版公司推出的“中英雙語故事”系列中，李健署名的有4部作品，分別是《中英雙語故事：小老鼠與金種子（The little rat and the golden seed : a story in English and Chinese）》和《中英雙語故事：我的中國花園之旅（A journey in our family’s Chinese garden : a story told in English and Chinese）》《中英雙語故事：神奇的蠶（The magical silkworm : a story about a birthday gift told in English and Chinese）》《中英雙語故事：木蘭（Mulan : the story of the legendary warrior told in English and Chinese）》。該套作品由上海新聞出版公司與美國紐約的連線出版社（Better Link Books）共同打造，已經出版了很多年。作品從創意到編輯、裝幀以及發行，均按照歐美市場進行打造，同時又具有獨特的中國風格，其中多部作品獲得國外讀者的好評。除了之前已經獲得歐美讀者認可的李健之外，此次推出的系列新品，如《中英雙語故事：我有一個動物園（I Have a Zoo: A Story of Animals All Around Me, Told in English and Chinese）》，2019年5月出版，海外收藏圖書館為56家，Goodreads上的評分為4分。該書由蕭袤（Xiao Mao）撰文，繪畫由梁培龍（Liang Peilong）擔當。蕭袤先后獲得宋慶齡兒童文學獎和陳伯吹國際兒童文學獎。梁培龍擅長水墨畫，以描繪兒童和動物而聞名，為廣州美術學院常駐藝術家，中國美術家協會廣東分會委員。林欣有兩部作品上榜，其中《我的燈籠和仙女（（My lantern and the fairy : a story of light and kindness）》，海外收藏圖書館為59家；《我可以翱翔在天空（（I can fly in the sky :a story of friends, flight and kites）》，海外收藏圖書館為47家，Goodreads評分均為4分。林欣，青年畫家，獨立策劃和出版了《中國折紙》《十二生肖》《中國節日》等系列繪本，2016年為英國究竟出版社（What on Earth Publishing Ltd）繪制英文版墻書《直布羅陀的故事》?！栋职?，月亮來了（Moon Messenger：a family reunion during the mid-autumn festival）》，由魏捷撰文、夏欣欣繪圖，收藏圖書館為28家，Goodreads評分也達到了4分。此次上海新聞出版公司的7部作品的讀者評價都很好，部分作品因為剛剛推出，目前館藏數量還不突出，但是預計今后會持續增加。上海新聞出版公司的實踐，反映了中華傳統文化在世界市場上應有的魅力。這表明，未來以中國傳統文化為題材、素材，運用現代藝術表現方式，如插畫、繪本等表現形式，特別是創新一些適宜世界不同國家與區域文化的讀者接受形式，是講好中國故事、提高中華文化影響力的有效路徑。

與李健相類似的作家，還有青年插畫家早稻。他有《早稻畫集：中國美食故事（Cuisine Chinoise : five tales of food and life）》出版。早稻是一位青年漫畫家、插畫師，曾為《千與千尋》等多部知名電影創作經典海報，2015年由中國水利水電出版社出版了第一本個人作品集《松風》，2016年7月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了第二部作品集《野作》。早稻的畫風與技法具有明顯的東方文化特色，同時吸收了一些現代畫法。

總之，從領軍人物曹文軒的作品，到“80后”新生代的動物文學，以及上海新聞出版公司推出的系列“中英雙語故事”，中國傳統歷史文化題材加上現代繪畫等表現形式，使李健、早稻、蕭袤、梁培龍、林欣、魏捷、夏欣欣等一批“80后”“90后”作家、畫家，表現出了很強的市場競爭力。由此可以得出的一個基本判斷就是，中國兒童文學進軍世界文壇已經走出了一條比較成功的路徑，預示了中國當代文學成為世界文學大國的路徑、方向以及發展空間。

（三）中國主流作家作品上榜不多

通過此次三個維度的檢索，2019—2020年度上榜的中國當代文學作品有《富萍（Fu Ping : a novel）》《風聲（The Message）》《花腔（Coloratura）》，《人生（Life）》《安魂（Fields of Joy）》《極花（Broken Wings）》。

《富萍（Fu Ping : a novel）》的作者是王安憶。概述由葛浩文翻譯，哥倫比亞大學出版社2019年8月出版，該書在《漸近線（Asymptote）》《亞洲書評（Asian Review of Books）》《現代中國圖書與文化（Modern Chinese Literature and Culture）》《紐約時報書評（New York Times Book Review）》等均有報道和評論。在海外收藏圖書館數量是71家，亞馬遜上有7條讀者評價。

《風聲（he Message）》的作者是麥家。該書由紐約的宙斯之首（Head of Zeus）出版社出版，海外收藏圖書館是51家，Goodreads 評分為3.69分，有55名讀者參與了評價，11名讀者撰寫了評論。

《花腔（Coloratura）》的作者是李洱。該書2019年由奧克拉荷馬大學出版社（University of Oklahoma Press）出版，海外收藏圖書館為47家，Goodreads沒有讀者評價。

《人生（Life）》的作者是路遙。該書2019年由美國亞馬遜旗下亞馬遜跨文化出版（Amazon Crossing）事業部出版，海外收藏圖書館為31家，Goodreads上的評分為3.84分，由2374名讀者參與評價，其中234名讀者撰寫了書評。這部在中文世界里家喻戶曉的作品，同樣獲得了英語世界里讀者的積極反饋，但卻沒有相關的書評，凸顯了中國當代文學文藝批評的嚴重缺位。

《安魂（Fields of Joy）》的作者是周大新。該書由英國倫敦的西奈出版社（Sinoist Books）在2020年出版，海外收藏圖書館有9家，Goodreads評分是3分，有3名讀者撰寫了書評和評價。

《極花（Broken Wings）》的作者是賈平凹。該書由英國倫敦的英國查思出版（亞洲）有限公司（ACA Publishing LTD）出版，海外收藏圖書館為8家，Goodreads評分是3.18分，有51名讀者參與了評價，32名讀者撰寫了書評。

以上這些作品的作者，都是獲得中國當代文學最高獎——茅盾文學獎的作家。但從海外收藏圖書館數量、讀者評分以及媒體評價上看，都無法與科幻文學、兒童文學相比。茅盾文學獎是中文世界中極富影響力的大獎，截至2018年已有46位作家作品獲獎。這充分表明，中國當代文學海外傳播，必須破解以歐美文化為中心的世界文壇，對于中國當代作家作品所具有的根深蒂固的接受屏幕。在中國當代文學媒體、中國當代文學批評隊伍的國際化方面需要奮起直追。

總之，中國當代文學已經進入世界舞臺中央，這是中國政治、經濟、文化的綜合影響力日漸增強的一個必然結果，也與中國當代文學的世界地位相匹配，但目前中國文學媒體的國際化程度仍然不高，尚缺少一個國際化的文學批評隊伍。此外，中國當代文學也需要在相關層面擴大內涵與外延。中國當代文學的海外傳播應是致力于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文化事業，著眼于持續推動文化傳播的廣度、深度，充分調動海內外多種文學創作力量、文學創作與傳播的多元化、多樣化主體，進而最大化地發揮文學的性質與功能，以我為主，使中國當代文學真正成為以文化人、以藝通心、反映全人類共同價值追求的一種跨文化傳播實踐。

注釋：

① 謝丹凌：《中國當代文學英譯本海外傳播評估研究》，江西教育出版社2020年版，第182頁。

[作者單位：北京外國語大學] 

[網絡編輯：陳澤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