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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門功課,曾讓錢鍾書深感頭痛
來源:文匯報 | 蘇杰 王弢  2022年09月13日07:57
關鍵詞:錢鍾書

原標題:錢鍾書在牛津最感頭痛的功課 細說“古字體學”及其譯名

在中西文獻學比較研究中,關鍵術語譯名的厘定是基礎也是難點。Palaeography,我們以前“仍舊貫”譯為“古文書學”,也有人譯為“古文字學”,都不是特別準確。經過反復考慮,我們主張譯為“古字體學”,并在今年推出的《抄工與學者》中譯本修訂版中做了相應改動。這里簡單談談理由。

何以曾作“古文書學”

中國利用雕版印刷復制傳播文本,自宋代起就基本取代了抄寫傳播,宋版所依據的前代抄本幾乎都沒有留存下來。西方則是從15世紀開始用金屬活字印刷復制傳播文本,其所依據的古抄本,很多都還存世。中國古代典籍???,最早的證據,一般是所謂“宋刊元槧”。為了鑒別版本的時代早晚,于是有所謂“版本學”。相比起來,西方古代典籍的校勘,證據的主體是尚多有存世的古抄本。為了鑒別這些抄本的時代早晚,則有所謂“抄本之學(the study of manuscripts)”。

對抄本時代早晚的判定,主要依據各個時代的文字書寫的特點,所以這門學問就被叫作palaeography,以前多被譯為“古文書學”。除了文字書寫的特點外,作為冊葉形式的古抄本,其組成結構也有特點;相關研究后來成為“冊子本學”(codicology)??梢哉f,西方對古抄本的研究和鑒別,以“古文書學”為主,以“冊子本學”為輔,兩者結合,大致相當于中國的“版本學”。

中國的版本學,已被稱為“絕學”,與之相當的西方關于古抄本的學問,就更令中國人望而生畏了。錢鍾書早年在牛津大學曾學習過這門課程,甚至還補考過。楊絳在《我們仨》中有生動的記述:

司徒(亞)是同學院同讀B.Litt學位的同學,他和鍾書最感頭痛的功課共兩門,一是古文書學(Paleography),一是訂書學。課本上教怎樣把整張大紙折了又折,課本上畫有如何折疊的虛線。但他們倆怎么折也折不對。兩人氣得告狀似的告到我面前,說課本豈有此理。我是女人,對于折紙釘線類事較易理解。我指出他們折反了。課本上畫的是鏡子里的反映式。兩人恍然,果然折對了。他們就拉我一同學古文書學。我找出一支耳挖子,用針尖點著一個個字認。例如“a”字最初是“α”,逐漸變形。

顯然,所謂“訂書學”,應該就是“冊子本學”;而“古文書學”,主要是關于字母書寫形式的歷史演變。

楊絳沒有給出“訂書學”的英文名稱,是有原因的。codicology一詞從法語進入英語,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的事情。湯晏《一代才子錢鍾書》述及錢鍾書在牛津的學習經歷,把楊絳筆下的“兩門功課”當作一門課程:

惟最令他討厭的一門課是paleography。這門課程本身非常枯燥乏味,主要作業是從古代的書寫方法來辨認作者手稿,從手稿來鑒定作者書寫的年代。在印刷術沒有發明以前,全靠這種方法來鑒定。對歐洲學者來說,這是訓練治學的初步,且至為重要。這種鑒定無實用價值,英人天性保守,墨守成規,所以錢鍾書必須修這門課。錢鍾書的作業指定讀自11世紀以來,學者留下來的手稿,及裝訂書籍的方法……

這段敘述,說這門學問的核心是“鑒定”“書寫的年代”,將其與“版本學”(“印刷術沒有發明以前”)相對照,無疑是對的。

說“裝訂書籍的方法”是這門課程內容的一部分,也不無道理。我們請教過牛津大學講授這方面知識的教授、《抄工與學者》的作者之一N.G.威爾遜,他也認為只是一門課程。至于牛津大學當時這門課程的任課教授是誰,我們向牛津大學??巳貙W院檔案館館長求證,她回復說應當是伊利亞斯·洛威(Elias Lowe,1879—1969)。值得一提的是,洛威教授是離任在即的英國首相鮑里斯·約翰遜的外曾祖父。

敘述中最大的問題,是其頻頻提到的“作者手稿”。英文manuscript固然可以指作者手稿,但在寫本書時代,更多情況下其實是指抄本。作者的時代是確定的,一般不需要通過手稿來判定其撰寫年代。要鑒定的,是作者身后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之后所制作的抄本書的“書寫年代”,并以此來判定其文本的相對可靠性。

說“這種鑒定無實用價值,英人天性保守,墨守成規”,也完全不對。在西方這門學問的歷史也并不長,但在考據實踐中卻極有價值?!冻づc學者》在論及16世紀著名學者伊拉斯謨時指出,由于伊拉斯謨在“古文書學”知識上的不足,盡管其所擁有的抄本中頗饒古本,卻往往選擇后出的庸劣抄本,從而限制了其在文本校勘上的成就。

一直到17世紀末,學者們才開始對各個時代抄本的文字書寫特點有了較為明確的認識。這其中,有一個特殊的緣由。

17世紀末,在耶穌會和本篤會之間爆發了論戰。有耶穌會士撰文指出,據稱是646年梅羅文加王朝頒給本篤會的特許狀是偽作。本篤會士讓·馬比榮花費數年時間研究各種特許狀,系統總結出檢驗中世紀文書真偽的一系列標準,撰成《文書研究》(De re diplomatica)一書。后來伯納德·蒙弗貢在馬比榮研究的基礎上,聚焦于單個字母形體的歷史演變,將其知識和方法運用到希臘抄本書的研究和鑒別上,撰成《希臘古文書學》(Palaeographia graeca),為古抄本的年代鑒定奠定了基礎。

需要指出的是,我們按照前人通常的做法將palaeography譯為“古文書學”,同時將diplomatics譯為“文書學”,其實是有問題的。首先,“文書”一詞存在歧解,一個指“字”或“書寫”(graph),一個指“公文”或“文書”(diploma)。其次,在西文中diplo matics和palaeography判然有別,盡管兩者淵源極深。第三,日本受西學影響所形成的“古文書學”,單指研究公文文書的學問。最后,現在中國關于官府文書、民間契約文書等的研究日益成為熱點,在這種情形下繼續將研究文字書寫時代特點的palaeography與之同稱為“古文書學”,的確有欠分明。

又何以作“古文字學”

Palaeography很早也被譯為“古文字學”。姚從吾1934年從德國留學歸來,在北京大學講授“歷史研究法”課程,在講義中就將德語詞“Pal?ographie”譯為“古文字學”。

今天來看,這個譯法雖然可以將其與相當于“古公文學”的“古文書學”區別開來,但是卻容易與中國的“古文字學”混為一談,而中國的古文字學與西方的palaeography非常不同。

一是兩者核心任務不同。正如2021年11月威爾遜在其題為“作為輔助學科的palaeography”的講座中所指出的,這個學科的宗旨主要在于通過厘清各個時期文字書寫的風格特點,判定相關抄本的抄寫年代,這與中國古文字學完全不同。中國的古文字材料,大多是各種形式的出土文獻,其書寫年代基本上是已經確定的。如吉林大學林沄教授指出:“古文字學的研究對象是待識的先秦文字,其任務是識讀未識及誤釋的先秦文字。”

二是兩者在學科體系中的地位不同。中國的文字學學科體系頗為復雜糾葛。從邏輯上講,文字學可分為普通文字學和具體文字學,而具體文字學則包括各種語言的文字學,其中“漢語文字學”就是“漢字學”。學界認為漢字學可以分為“古漢字學、傳統漢字學、近代漢字學、現代漢字學、漢字發展史、漢字傳播學、應用漢字學”。如果中西對標,歐洲的palaeography大約相當于“漢字發展史”的“應用性學問”,而不是“古漢字學”。從現實看,“漢字學”在中國往往被稱為“文字學”,而“古漢字學”被稱為“古文字學”。近年出土文獻大量涌現,“古文字學”成為顯學,幾乎有枝大于本之勢。

用中國學界當前的術語來說,palaeography屬于“文字學”,不屬于“古文字學”。

定名“古字體學”

我們認為,palaeography譯為“古字體學”比較準確得宜。

漢字是表意文字,實際交流所用的文字系統有數千單字。先秦出土文獻中的未識字,是當時文字系統的未發之覆??坚屨吲疟认嚓P字形,以觀其同,以求其音讀語義,是對當時文字系統的厘清和完善,故而中國學者對先秦未識字的考釋關乎“文字”,是“古文字學”。

西方使用表音文字,其文字系統只有二十幾個字母。西方中世紀寫本的字體隨著時地改變而各有特點。研究者排比字形,以辨其異,借以判定相關寫本書寫的時代或地域。西方palaeography關注的是字母的具體書寫,在現代漢語中相對應的是“字”。

此外,表示具體書寫的“字”,與表示書寫系統的“文字”在運用上有所歧互。在現代漢語里,“這個人的字很好”,是指書法;“這個人的文字很好”,一般是指文筆。

與Palaeography相關的是前者。為了沿用前人的“古文書學”譯名,我們曾經將“文書”解釋為“文字書寫”,總歸還是不妥。稱作“古字學”也不成話。如果用一個復音詞來代替“字”,那么“字體”是最合適的選擇。

根據《辭海》,“字體”是文字的不同體式,既指漢字發展史上篆書、隸書、草書、行書等等風格大類,也指有代表性的著名書法家所形成的風格獨特的書體。按照北師大王寧教授的說法,前者是宏觀意義上的字體,后者是微觀意義上的字體。循此以論,每個人的筆跡都有自己的風格,也就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字體。

與文字相對應的語言,也存在類似情形。語言的具體運用存在不同層次的風格特點,稱之為方言。甚至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語言運用特點,有時稱作“口音”(accent),在語言學上也被稱為“個人方言”(idiolect)。既然可以有“個人方言”,那就也可以有“個人字體”。

在所謂“法律證據科學”(forensic sciences)中,有所謂“語言指紋鑒定”,即可以通過“個人方言”來判斷某個文本的作者是誰。當然也有筆跡鑒定,以確定具體書證材料究竟是何人所書寫。

同樣的道理,對于古代寫本中的字體,從理論上講,如果資料足夠豐富,也是可以判定抄寫者究竟是誰的。個人書寫風格互相影響,因而一個團體,一個地區,一個時代,書寫應該也有總括的風格特點,成為各個層級的“字體”(比照不同層級的“方言”)。而“古字體學”,就是要通過對這些字體特點的研究,判定相關寫本的書寫時代、地域,甚至具體書寫人是誰,從而確定相關寫本在文本??笨紦r的相對價值。正是在這個意義上,“古字體學”成為為文本??狈盏摹拜o助學科”。

總之,將西方的palaeography譯為“古字體學”,一可以與研究公文文書的“古文書學”相區分,二可以與破譯考釋出土文獻中未識字的中國古文字學相區別,三可以彰顯其通過厘清不同時期、不同地域、甚至不同個人的字體來確定古代抄本的時代、地域甚至書寫者這一核心宗旨,因而是準確得宜的。

中國雖然還沒有“古字體學”這個術語,但是,在浙大張涌泉教授為倡導建立“寫本文獻學”而撰寫的《敦煌寫本文獻學》一書中,“字體”是其核心章節之一,而黃永年《古籍版本學》在討論版本鑒別時,首先討論“字體”,認為字體“在版本各種現象中是最精最主要的現象”??梢哉f,在寫本文獻和刻本文獻的研究和鑒定方面,“古字體學”是一個呼之欲出的名詞,是學科的一個發展方向。

(作者單位:復旦大學古籍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