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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楸帆:亂彈元宇宙,科幻?騙局?還是未來?
來源:《天涯》 | 陳楸帆  2022年05月09日07:54
關鍵詞:陳楸帆 元宇宙

近兩年元宇宙概念風起,大有席卷全球、改天換地的氣勢。我作為一名科幻創作者,難免受邀參與各類采訪、會議、活動甚至躬身入局,親身體驗或實踐元宇宙相關的產品。然而受限于眼界、學養與智識,只能亂彈,供各位方家一哂。

為什么是元宇宙?

簡單說來,元宇宙這個概念最早由美國科幻作家尼爾·斯蒂文森在1992年的小說《雪崩》中創造,可以理解為利用區塊鏈、虛擬空間、AR/VR(增強現實/虛擬現實)等技術,構建一個虛擬的現實世界。

尼爾·斯蒂芬森和《雪崩》

何為虛擬的現實世界?意思就是把現實中的事物進行數字化并復制出一個平行世界,我們每個人都可以擁有一個數字化的虛擬替身——阿凡達。這個替身可以在數字化場景中做任何事情,同時又會反過來影響現實世界,俗稱打破次元壁。但這只是最為粗疏的描述,其中每一個名詞都能分岔出無窮無盡的細枝末節。

如今無數的投資機構、企業、學界和媒體都在爭搶對元宇宙的定義權,但對于我來說,大可不必過多地探討定義本身。因為對于一個正處于進行時態中的概念,定義便意味著局限。當元宇宙還沒有完全成型的時候,一千個人眼中會有一千個元宇宙,而置身其中的每個人都會如盲人摸象般,有全然不同的角度、訴求和觀感。

很多時候,不同的人對于同一個新鮮事物的反應更能說明問題。在我身邊,鼓吹(真誠信仰或別有用心)、批判(言必稱劉慈欣、平臺資本主義或法蘭克福學派)、謾罵(被割過韭菜且十年怕井繩)的聲音兼而有之。我更欣賞那些理性、建設性的言論。

有些人會從中探尋科技與科幻互動的關系,科技圈從科幻作品中得到了一些概念和啟發,反之科幻作家又從科技發明中得到了更多的靈感。但元宇宙絕對不是從 《雪崩》才開始的,不管我們把它叫作元宇宙、虛擬現實或者其他什么名詞,人類對于另一個平行時空,另一種身份和生活方式的向往與追求,其實可以追溯到非常遙遠的古代。

比如柏拉圖的洞穴寓言中,人類所感知到的所謂真實世界,其實只是背后火光(理念世界)映射在洞壁上的投影。又如莊子夢蝶這樣一個中國的傳統故事,莊子跟蝴蝶之間,主體和客體之間的界限被打破了,互為主體,互為客體,兩個意識之間的認知,或者說對世界的理解也被打通了,形成了新的元宇宙。

所有這些都代表著人類自古以來的一種愿望,去想象與現實世界不同的另一個時空、另一個維度,或所謂更本真的存在。在漫長的歷史中,人類試圖用非常多的藝術形式想象另一個時空,如文學、電影、游戲、沉浸式體驗等,其實都是在大腦中形成一個又一個充滿隱喻、符號、象征、情感的平行宇宙,在那里可以不受束縛地去展開無限的可能性。

近代科學革命之后,對于宇宙與基礎物理的探索與理解又產生了更多“元宇宙式”的理論,這些科學或哲學上的假設成為無數科幻作品靈感的源泉。

一個是無限宇宙理論。它是從時空上思考的,比如說飛船在無限長的時間到達宇宙的盡頭,會過渡到另外一個宇宙,永無邊界。同時,物質的形成方式是有限的,所有物質和行星都是由基本的粒子組成,在無限宇宙的某一個地方存在另外一個地球,另一個你坐在電腦面前盯著屏幕聽著另一場演講,完全是合理的。不幸的是,我們永遠無法通過觀測去確定這個理論是否正確,因為距離、時間以及不斷膨脹的宇宙這些限制一直存在。

第二個理論是來自量子物理學家休·艾弗雷特三世的多世界詮釋。基于 “薛定諤的貓”理論,他認為觀測行為會使得當下宇宙不斷分裂成無數個非常相似但是略有不同的版本,量子測量的所有可能性都是在某個世界或者是宇宙中得以實現。

最后一個是哲學家大衛·劉易斯提出的可能世界理論。任何版本甚至是無法想象版本的宇宙都存在于這個世界,只是我們看不到也無法去進行連接。與物理學和宇宙學不同,哲學不需要任何數學或觀察即可支持這種理論,僅僅通過邏輯與概念上的推演,這更接近于純粹的思想實驗。

人類對于多重世界的思考與探索歷史悠久,更不用說佛教中的三千世界。這種思考何以產生,并在我們的人類意識中綿延不絕,這是一個值得探討的問題。

我認為這樣的一種執著追求,跟人類大腦本身固有的特性相關。最新的認知科學研究證明了這一點,人類對外部世界的理解并非完全是由外部的感官信息輸入所觸發的結果,而恰恰相反,在我們的腦中有一些是自上而下的、先驗的模型,它可以理解為某種對外部環境或尚未發生之事的猜測或想象。大腦不斷地把外部的信息和數據通過感官系統輸入到大腦中,它會跟先驗模型兩者之間不斷產生一種互相映射、互相匹配的關系,從而不斷地校正我們對于世界的看法。這個過程被稱為預測性編碼。

可以說人類本來就具有在腦中構建元宇宙的能力,只不過我們現在借助技術手段將其外化,而且能把所有人意識中的元宇宙連接成一個更大的技術性的元宇宙。

為什么是現在?

2017年前我在一家 VR創業公司工作,全程見證了元宇宙核心技術之一虛擬現實在上一波熱潮中的興起與衰落。這并非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后一次,對于元宇宙來說也是一樣。回望歷史,VR的熱潮要追溯到二十世紀五十年代,包括在實驗室里最早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軍方使用的笨重到足以折斷佩戴者頸椎的原型機,后來又幾經起落,包括任天堂、世嘉都曾經推出商用型號,但都因為軟硬件的不足折戟沙場,一直到2014年Facebook以二十億美金收購虛擬現實公司Oculus,才真正算是打開了千萬級別的消費者市場。所以說,上一波VR熱潮其實可以算是為這一波元宇宙熱潮做了一些技術上的鋪墊,以及資本、市場與大眾的普及性教育。

那么,為什么是現在?

當然我們可以有無數個現實層面的歸因,比如新冠疫情加速了線下業態往線上轉型的進程,比如風險投資市場缺乏熱點標的和新賽道,比如Z世代對于二次元以及虛擬娛樂的熱愛,等等。但我們不妨把鏡頭拉得更遠,看看從人類技術發展史的時間尺度上,元宇宙究竟意味著什么。

首先是在媒介技術上,人類一直想要制造出逼近或者替代物理現實的媒介形態。

從石器時代的巖洞壁畫,到發明文字、活字印刷和古登堡發明鉛活字印刷機,我們開始能夠大規模復制傳播知識以及經驗。后來又經歷了報紙時代、電臺時代、電視時代,一直到了互聯網時代,以及從移動互聯網到未來的元宇宙。媒介形態經歷了從平面的2D到深度的3D,從單一線性字符到多重感官模擬:視覺、聽覺、觸覺甚至將來的嗅覺、味覺模擬,都是為了更加逼近人通過自然生理感官對外部世界的感知與理解。同樣,社會全面走向工業化的過程中,從蒸汽時代、電器時代、信息自動化時代以及到現在的智能時代,技術一直努力讓機器變得更像人,像人一樣去理解外部輸入的數據,進行決策,模仿人類的行為以及邏輯判斷的過程,最后成為替代人的一種勞動力。所有的這些生產力、生產關系以及媒介技術上的一個變革進化趨勢,最終都會指向元宇宙的出現。

其次是信息權力的中心化與去中心化的輪回。

比如在印尼蘇拉威西島發掘的距今四萬五千年的最早人類洞穴壁畫。考古學家發現,距離洞穴壁畫最近的位置,它的聲場效果是最好的。就像北京的天壇回音壁,站在某一個位置,你說話時周圍所有的人都能聽見。這說明了早在遠古其實信息也是非常中心化的,那個位置可能站著一個部落的酋長或者巫師,他會對著這樣的一幅壁畫去做一些重要的指示,對于現實、未來或者講述神話來統一大家的思想。這種信息中心化的權力結構其實也在報紙時代、電臺時代以及電視時代延續了下來,它都是一個廣播式的、由一到多的信息發布機制。對于終端用戶來說,他們其實沒有太多的信息掌控權。

這樣的情形其實一直要到PC(個人計算機)的時代,每個人都擁有了自己的一臺可以生產、傳播、交互信息的終端之后才得到改變,而到了移動互聯網的時代,手機或者平板電腦把難以攜帶的信息終端從辦公室或者書房解放出來,成為如影隨形的人體器官的延伸。信息組織的模式也經歷了從web1.0到web2.0的升級,每個人都可以隨時隨地發布、過濾、篩選、創作以及交互的新的信息權力結構。但在互聯網剛興起的時候,萬維網的發明者蒂姆·伯納斯·李以為它帶來的將會是一個真正平等透明的,人人皆可觸及信息的數字烏托邦社會。幾十年過去了,我們發現信息權力慢慢地再次被中心化,再次被聚攏到了科技平臺巨頭的手中。如今我們所困縛于信息繭房、算法偏見、數據濫用、信息不對等以及網絡暴力等,其實都是來自信息再中心化的必然結果。

那么下一個階段會是什么?在我看來,元宇宙就是一個信息重新去中心化的輪回。我們談元宇宙,如果不談到 web3.0,不談到加密技術與數字貨幣,其實是不完整的。我們需要信息權力的重新分配,讓每一個終端用戶重新擁有支配自己數據的權力。這也是2021年中國通過并實施《中華人民共和國個人信息保護法》的現實背景。

最后,元宇宙順應了人類文明從消費主義走向精神化的轉向。

消耗化石能源及人類過度活動導致的氣候變化,把我們推向文明的懸崖。人類種種的精神癥狀:部落主義、群體癲狂、惡性自戀……可以說都是由于我們被囚禁在一個過度物質化及消費主義的資本主義價值觀牢籠里。長久以來,我們被囚禁在特定的現實中,物理時空上的,身體上的,身份認同上的,感官上的,意識形態上的……這些限制像一個個盒子,大的小的,彼此嵌套。現實告訴我們,你是什么不是什么,應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而我們將這種對于世界與自我關系的認知奉為圭臬,一代代地傳承下去。

有限游戲的規則已經深深嵌入文明的基因,拋開算力、硬件、成本等所有的實際因素,單純從科幻的角度出發,我們可以想象一個關于元宇宙的未來,在這樣的未來里,現實的邊界開始松動、象征局限性與稀缺性的盒子被一個個打開。我們可以擁有不同身體、不同身份、不同世界,甚至不同的宇宙常數與時空觀念。一切只取決于你的想象力,而局限性不斷被取消,則釋放出更強大的人類想象力,這是一個正向循環。但這是否必然地引向一個正面的未來呢?

無論是對現實世界的影射也好,創造出無數數字孿生的身體也好,或者是去中心化的交易與流通也好,都是對某一個單一物理時空局限性的突破,實現更高維度上的突破,得到超乎現實層面上的滿足感。所有這些對于我來說都意味著一種自由。而自由或許就是元宇宙對于人類文明最本質性需求的滿足。

我們距離元宇宙還有多遠?

科幻里有一個流派叫賽博朋克,賽博朋克的祖師爺威廉·吉布森在《神經漫游者》里已經想象了那樣的一個世界,人可以通過一套方式“Jack in”(躍入) 到全感官沉浸、共享幻覺的賽博空間里去。《神經漫游者》啟發了《攻殼機動隊》《異次元駭客》《黑客帝國》等經典影視作品,它們都在描繪在我看來可稱之為“強·元宇宙”的世界。

如今,互聯網已是我們傳輸信息、連接萬物的基礎設施,不久后,它可能會朝著馬化騰說的“全真互聯網”或者扎克伯格說的“元宇宙”的方向發展。它等于是把現有的互聯網打造成有更多感官體驗、實時連接真實物理世界和虛擬空間的媒介形態。無論它叫什么,其實都是下一代計算平臺。目前沒有一家公司或者一種技術可以涵蓋所有元宇宙需要實現的全部東西,因為它涉及大量基礎設施,并非單一平臺,也不是單一應用。

這不算一個很新的技術,它只是把原有的VR、AR等技術整合,以更高的協同水平開展應用。我們可以樂觀地想象,元宇宙相關技術應該會在未來二十幾年內達到一定水平,從而升級當下互聯網的應用形態。它以后會變得跟今天的互聯網、電和燃氣一樣重要。

未來,如果你只在物理世界里生活,那你的生活肯定是不完整的。但距離科幻小說里所描繪的那種“強·元宇宙”世界,不得不說還很遙遠。

不光是現有各方面的技術與基礎設施建設離這一目標還很遠,而且我相信就算元宇宙真的有朝一日實現了,也未必是我們現在想象中的樣子。回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我們在科幻小說和科幻電影里會看到很多關于互聯網的想象,但其實跟目前真實世界的互聯網形態完全不同。現有對元宇宙的想象還是基于對前一個階段,比如移動互聯網、VR技術、體感設備、建模技術等去整合拼接出來的一個整體形態。而實際上,未來真正出現的元宇宙形態有可能跟我們現有的設想完全不一樣,有可能是腦機接口,有可能是以化學手段引發大腦的神經沖動,這些都有可能。因為技術的發展并非純然線性,它會有加速、分岔和突變。

我所能做的更多是從科幻的角度對元宇宙進行展望。科幻小說的底層世界觀架構是基于對現有科學技術的基礎規律的尊重,以及合理的推演,這在元宇宙里面是非常重要的,即所有的世界建構基于一套規則設置。麥克盧漢提出“媒介是人的延伸”,就媒介而言,我們也是在不斷追求與現實世界更加貼近的,更加仿真、沉浸式的媒介形態。這種媒介進化的終極形態可能是元宇宙形態,它應該包括了幾個方面特征:

一是游戲化。人類文明從誕生之初本質上就具有游戲的特質,以后可能會變成一套共通模式,發生在教育、工作領域,甚至為社會層面的集體動員提供獎懲機制,激發更多人的積極性。

二是多元性。在元宇宙里,所有的(虛擬)世界應該都是打通的,就和電影《頭號玩家》一樣,我們可以自由改變自己的身份和化身形象,可以自由地選擇不同的世界、時空和游戲去穿梭。這就要求包括區塊鏈加密、AI技術、感官模擬、實時渲染、三維建模等所有技術都有一個量級以上的突破,才能夠實現真正想象中的元宇宙世界。

三是開放規則。未來二十年后的一代年輕人,出生后可能就接入元宇宙世界,在里面創造元宇宙規則設定。比如未來的元宇宙系統,很多人在虛擬世界創造的虛擬物品和服務,也會變成商品,成為經濟的一部分,從而產生新的工作機會。

技術飛速向前發展,今天的科幻作家的想象邊界被不斷推到極限。元宇宙也是科幻敘事的未來,這種敘事跳脫出現有的文字、影像、游戲等媒介形態,擺脫了界限感、線上線下之分,也將模糊作者與讀者、消費者的身份界限。這樣的新形態下,未來的元宇宙一代又會產生什么樣的新的生活方式、消費理念,形成什么樣的價值觀甚至文明呢?

元宇宙將人類文明帶向何方?

劉慈欣老師曾經有一個非常著名的論斷:人類的面前有兩條路,一條向外,通往星辰大海;一條對內,通往虛擬現實。他認為人類的未來在于前一條路,而后一條將會帶來內卷,把人類帶向毀滅的境地。

我曾經非常認可他的這種觀點,直到過去的一年才讓我的思想產生了非常劇烈的轉變。我領悟到,兩條道路也許是一條路,而從元宇宙中可能誕生出一種新的共識、觀念、哲學乃至世界觀,或許會讓人類重新思考存在的本質,并更好地走向星辰大海。

在這里,我拋出來的更多的是開放性的問題,而非確信無疑的答案。因為一切都還尚未發生。

自文藝復興和思想啟蒙運動的幾百年來,我們經歷了不同歷史時期的技術革命,讓我們陷入了“二元對立”的狀態,即我們會把他者作為一個可以被奴役、被剝削、被利用的客體來對待,這樣的客體包括其他的文明、國家,甚至物種以及整個自然界。我認為,元宇宙讓我們有機會打破這種二元對立。在元宇宙,我們可能在虛實無界中打通物質與精神的邊界,也包括通過自定義虛擬角色打破性別、身份、民族、意識形態中存在的藩籬,最終達到一種“美美與共”的狀態。

當然,這也是非常理想化的想象,因為人性中固有的舊石器時代本能,并沒有隨著進化而改變多少,這些原始的情感與行為模式在互聯網環境里會被激發、強化、放大,因此,出現了網絡暴力、歧視偏見等普遍問題,這其中媒介形態扮演了非常重要的作用。那么,在元宇宙里,我們是否能夠實現從二元對立到共生共榮?能否克服上述的這些挑戰?甚至現實跟美好愿望背道而馳,我們要再次經歷一種中心化?包括Facebook(Meta)、微軟、騰訊這些互聯網巨頭已經率先布局。個人數據已經被互聯網巨頭全面控制、壟斷、占有。那么,在這樣一個尚未成型的元宇宙社會里,我們是否可能面臨一種更加中心化的極端社會形態的可能性?

我們需要解答的問題還有很多:在元宇宙中不可忽視的還有個體自由的挑戰。當生產力和生產關系進一步發展,例如,跟數字信息有關的職業以低邊際成本遷入元宇宙,這其中是否可能引發新的奴役、歧視和污染?如何借助于設計新的經濟系統與價值貨幣來引導人們追求超越物質消費主義之上的自我實現、尊嚴與愛?如何防范元宇宙和現實世界的隔離與脫鉤?在電影《頭號玩家》中,人們在元宇宙安于享樂,卻放棄了現實世界,任由它變成一座垃圾場。所以,應該如何打通元宇宙跟物理世界之間的映射關系?如何引導個體在享受元宇宙生活的同時,保護我們肉身所生存的物質世界,找到一條可持續發展的根本路徑?

正因為以上的思考,我認為我們需要針對元宇宙制定一個新的社會規范。在每一個元宇宙里,它并不是只有單一的場景,相反可能有無數不同的場景,包括游戲、工作、教育等,也包括根據不同世界觀設定的小元宇宙。那么,每個小元宇宙的規則應該如何制定?是按照從上而下的方式強制執行,還是通過自下而上的方式涌現?所有這些目前都還是未解之謎,但是我們必須先于政策思考,因為政策相對于技術發展總是滯后的,如果對元宇宙這樣一個具有革命性的技術形態我們不去做提前的風險防范,那么我們迎接的可能將是一個更大的社會崩潰。

最后我想探討的是,我們能否借助元宇宙來擺脫人類中心論的固有思想?

新冠病毒問題挑戰了人類中心論,因為這讓我們知道了人類只是地球上存在的諸多物種中的一種,而病毒,這樣一種不被傳統生物學視為生命的形態,比我們在地球上存在的時間要漫長得多,這或許讓我們感到人類的渺小與無能為力。那么,在元宇宙里是否有可能發展出一種去人類中心化的本體論,包含來自東方的智慧,如道家、儒家、佛家的思想?不同于西方的科技主義、科學主義、加速主義的二元對立割裂思想,東方思想更強調的是天人合一、圓融和諧。

人類歷史似乎已經到了這樣的一個轉折點。我們不得不用模擬的方式去解決許多現實世界中的重大問題,這些問題甚至將決定人類文明的存亡。

2021年,諾貝爾物理學獎頒給了研究復雜性科學的三位科學家。真鍋淑郎教授是最早一批發現并研究二氧化碳排放和全球變暖之間相關性的科學家,他設計了精妙的模型來解釋消耗化石燃料帶來的危險。克勞斯·哈塞爾曼教授使人們能夠了解風暴、洪水、干旱和火災的屬性,證明它們發生的頻率與不斷增長的二氧化碳排放有關。他們倆共享了一半獎金,而另一半獎金則是給了喬治·帕里西教授,他從看似無序的飛行鳥群中發現了隱藏的模式。這種方法能夠用來理解和描述存在于不同尺度物理系統中的復雜現象,不僅是物理學,從數學、生物、信息到神經科學,從原子尺度到行星尺度,都存在著從無序中涌現秩序的神秘現象。理解了涌現,就有了解開生命與意識之謎的鑰匙。

無獨有偶,英國科學家史蒂芬·沃爾弗拉姆2020年啟動的“沃爾弗拉姆物理項目”,以計算主義的模擬方式重新“涌現”基礎的物理規律,可能完全改變人類對包括時空規律等的理解。這一切似乎都在呼應“蓋亞假說”發明者詹姆斯·洛夫洛克在科普著作《新星世》中提到的,人類作為一個物種,或許只是中間的過渡,最終生命將會走向純硅基,甚至完全數據化、信息化,整顆行星上的生命能夠以信息與能量的形式相互聯結成為集群智慧,締造全新的文明形態。

再進一步的問題便會是,這樣的文明,難道不正是我們在元宇宙中創造出來的所有程序、代碼與NPC(非玩家角色)嗎?

埃隆·馬斯克認為,我們身處的世界也許就是一個大模擬器。而他的本科導師、《生命3.0》的作者、麻省理工學院物理系教授馬克斯·泰格馬克比他還要激進,他認為,我們的宇宙在某種意義上就是一種數學結構。

這一想法可以追溯到畢達哥拉斯派的“萬物皆數”,而泰格馬克提出了“萬物的終極合奏理論”,其唯一假設是“數學上存在的所有結構也都在物理上存在”。這個簡單的理論,表明在那些結構足夠復雜以包含自我意識子結構的結構中,這些自我意識子結構將主觀地認為自己存在于物理上“真實”的世界中。這個想法被正式化為數學宇宙假設,他在2007年發表的論文《數學宇宙》后來在2014年擴展成著作《我們的數學宇宙》(中文版叫《穿越平行宇宙》),把這一想法推到極致,并論證我們的宇宙在一個明確的意義上等同于數學,而不僅僅是通過數學語言進行描述的物理學。然而這樣的理論或許將極其難以通過對宇宙的觀測來獲得實證上的證據,這也正是泰格馬克在1998年關于萬物理論的論文結尾所說的,也許萬物理論極其簡單,但卻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去尋找觀測上的證據。

回到元宇宙,倘若有一天我們能經由超級先進的數字技術(它絕對是一種數學結構)創造出某個在任何層面的“真實感”都與所謂的“現實世界”無法區分的虛擬世界,至少作為人類意識本身無法區分,因為意識本身(所有經驗、感覺與情感)也已經包含在這一數學結構之中。那是否可以說,我們通過數學來創造了等效于所謂“外部物理現實”的存在,從而動搖對于“現實”的唯一性與唯物性,進而質疑我們是否已經生活在某一個元宇宙之中,來驗證馬克斯·泰格馬克數學宇宙的成立?這將是一場本體論意義上的范式轉換。

通過元宇宙,我們試圖建立起一種理性的哲學或信仰體系,其基礎是傳統上可以通過數學、邏輯、推理和經驗科學獲得的知識。它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宗教,而是一種嘗試,用一系列更合理的基礎上的信仰取代或包含了傳統宗教,同時仍在解決一些大多數宗教試圖回答的終極問題,那些主流科學一直保持沉默的問題。它的關鍵不在于我們身處的世界是否是一個模擬,而是我們如何通過模擬的方式去更深刻地理解宇宙、現實與人類意識的本質。這也是人類會如此孜孜不倦地去創造元宇宙的一個原因,我們的意識同樣是更巨大數據結構中的一個映射子集。

最后,借用硅谷著名投資人馬修·波爾的話:“在元宇宙誕生之前和之后,并不存在一條清晰的界線。”我相信,人類現在正處于某種程度上的元宇宙當中。假以時日,人類通過元宇宙的方式,將能夠抵達任何宇宙飛船或超光速飛行所無法抵達的更深遠、更本質、更恢宏的宇宙。

這將是一個文明的全新階段。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