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紅不是無情物

——讀《劍魂簫韻：龔自珍傳》

　　讀陳歆耕的新作《劍魂簫韻：龔自珍傳》，感覺作者在精神氣質(zhì)和生命體驗方面與傳主有相近之處，或是一種心有靈犀的內(nèi)在精神聯(lián)結(jié)。正是這種化合作用，讓他能夠更為切近地走近人物，使作品具有生命的體溫、雋永的意味，也彰顯出獨特的價值。

　　一是史學價值。龔自珍是清代思想家、文學家、詩人，在近代思想史、文化史上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作者歷時4年勤讀博覽各家研究之學，實地走訪歷史遺存，一步步搜集考證、梳理開掘，掌握了真實的歷史背景、歷史事件、歷史細節(jié)。在此之上，他充分發(fā)揮自身優(yōu)勢，用多年跑新聞的“慧眼”，敏銳捕捉歷史掩映的足跡線索，從中體悟傳主的人生境遇和精神思想；他用多年寫文章的“妙筆”，傳神塑造人物情態(tài)，生動講述歷史故事；他用多年搞批評的“鋒芒”，鞭辟入里地剖析人物、點評事件，別具一格地闡釋傳主的思想脈絡、藝術(shù)成就和生平形跡，讓我們看到了一個有血有肉、真實鮮活的龔自珍。

　　二是思想價值。龔自珍是中國改良主義運動的先驅(qū)，這位特立獨行的先覺者，最早發(fā)出了“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醒世吶喊。梁啟超曾說：“晚清思想之解放，自珍確與有功焉。初讀《定庵全集》，若受電然。”何為“電然”？一定是一種巨大的精神沖擊，一種強烈的思想震撼，一種醍醐灌頂?shù)纳羁虇⒌稀�寫龔自珍，繞不開對他思想的開掘。能否站在歷史與現(xiàn)實的聯(lián)結(jié)點，穿越時空與傳主進行思想對話、心靈晤談，最見功力。這方面，陳歆耕有足夠的自信。專業(yè)的訓練和長期的積淀，使他眼光敏銳、思考深入、見解獨到，始終于思想的高點省察與觀照人物。在他看來，龔自珍首先是一位思想家，開篇第一章“驚雷”便提綱挈領(lǐng)地探求傳主的思想脈絡，淋漓盡致地展現(xiàn)他的人生理想、政治抱負、啟蒙思想等，并以此為線索貫穿為人、為文、為學、為官等章節(jié)。比如，從傳主的批判性思維方式入手，解析這位“思想家的思想從何而來”；從對“治世”“亂世”“衰世”的辨析入手，解析傳主的啟蒙思想；從細讀名篇《病梅館記》入手，解析呼喚人性自由、人性解放的“近代中國現(xiàn)代化的思想萌芽”；從交友和感情生活入手，解析傳主的浪漫主義情懷，等等。總之，傳主的思想之光、精神之光、生命之光在全書中得到充分展現(xiàn)。

　　三是文本價值。這本23萬字的書稿，從布局謀篇到遣詞造句，有許多新穎之處，這也充分體現(xiàn)了作者的情、識、才、學。比如，結(jié)構(gòu)的別致。全書沒有以時間為序鋪排展開，而是抓住“劍”與“簫”兩個意象，圍繞“巨匠”“困獸”“春泥”三種形象，擇其要者而言之，立體編織其人其事、呈現(xiàn)其情其態(tài)，建構(gòu)起一個不同于以往的形象平臺，讓人看到了傳主的不同側(cè)面，這也是敢于突破編年體限制的結(jié)果。又比如，敘事的精妙。作者將價值判斷寓于敘事之中，既有文本剖析，又有精神審思，像書中介紹的傳主詩書傳香的仕宦家庭、“仕幸不成書幸成”的跌宕仕途、意氣相投惺惺相惜的師友、那些走進傳主生命的美麗佳人等，一個個故事連珠墜玉般魚貫而出，平靜講述的背后是巨大的思想張力和情感沖擊。我們能從字里行間讀出現(xiàn)實，讀出自己，讀出許多難以言說的況味和意緒。再比如，文筆的考究。其文深入淺出、一針見血，絕不隔靴搔癢；其情由心而發(fā)、力透紙背，絕不矯揉造作；其理娓娓道來、從容有力，絕不故作高深，體現(xiàn)了“陳氏快語”的鮮明特點，使全書呈現(xiàn)出厚重與靈動兼具、宏大與細膩并重、理性與感性交融的風格。

　　(作者為中國文聯(lián)副主席)